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采访中国工程院院士邬贺铨:未来已来,工业互联网正成为国内创新创业主赛道

资本大鳄索罗斯曾说:“世界经济史是一部基于假象和谎言的连续剧。要获得财富,做法就是认清其假象,投入其中,然后在假象被公众认识之前退出游戏。”

一言以蔽之,在经历了近30年互联网行业波涛汹涌的发展后,互联网行业进入下半场,应运而生的工业互联网走向国内创新创业的主赛道。

前有GE、西门子、PTC、SAP等国际巨头盘踞其中,后有腾讯云、卡奥斯等本土嫡系部队虎视眈眈。

那么工业互联网目前还面临那些问题呢?重磅玩家与以5G、大数据、AI等新技术相继携手下场后,工业互联网领域的风云又将被如何搅动呢?数据猿近期采访了中国工程院院士、著名通信专家邬贺铨,听他聊聊工业互联网的未来之路。

工业互联网的机遇与挑战

工业互联网的概念最早由GE于2012年提出,随后美国五大行业联手组建工业互联网联盟(IIC),将这一概念大力推广开来。

其实质是指通过开放的、全球化的工业级网络平台把设备、生产线、工厂、供应商、产品和客户紧密地连接、融合起来,高效共享工业经济中的各种要素资源。并且通过自动化、智能化的生产方式降低成本、增加效率,帮助制造业延长产业链,推动制造业转型发展。

2018年7月,我国工信部印发了《工业互联网平台建设及推广指南》、《工业互联网平台评价方法》;2019年3月,“工业互联网”成为“热词”并写入《2019年国务院政府工作报告》。目前,我国的工业互联网标识解析国家顶级节点落户在北京、上海、广州、武汉、重庆五大城市。

随着工业互联网被时代的浪潮推向舞台中央,邬贺铨对媒体表示:“我们也希望未来以工业互联网为桥梁,完成机机连接、人机连接,再通过大数据分析,重构全球工业、激发时代生产力,让世界更美好、更快速、更安全、更清洁且更经济。虽然工业互联网的明天十分值得期待,但是眼下还是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!”

邬贺铨院士在接受媒体采访

他表示,中国消费互联网走得比较靠前,但是产业互联网发展却较为滞后,这种环境局限性是我国发展工业互联网所面临的第一重挑战。

“一方面,因为我国在工、农业现代化的过程中,还同步发展数字化,‘二者’并行推进,需要补的‘课’就会比较多;另一方面,在工业数字化转型进程中,企业的规模、技术水平参差不齐,真正能够用上工控设备的企业目前不足20%。”

然而,缺乏自主研发、制造的产品,引发发展成本过高!这种物质局限性也是我国发展工业互联网所面临的第二重挑战。

“即便工业化、数字化走得靠前的企业,其工控设备中的PLC(可编程逻辑控制器)也大多是由国外厂商制造的,其底层协议对我们并不开放,所以在此基础上挖掘数据是比较困难的。本身成本就比较高,安全性能还不可控,这无形中大大提高了我们发展工业互联网的成本。”

邬贺铨认为,不论是在技术、商业模式,还是制度等方面,只有解决当前难题,并且不断创新,才能推动工业互联网的发展,为数字经济增添砝码。

5G入局,找准切口才能赋能工业互联网

曾经的曾经,人们之间传递信息基本靠吼、靠飞鸽、靠狼烟烽火。

到后来,麦克斯韦把1 秒钟可以绕地球跑 7 圈的电磁波代入了通讯领域。从此,信息业从用电磁波发电报走向了现在的five generation。

“到也不是有了5G就万事大吉!”邬贺铨进一步表示5G在工业互联网的应用也存在两点误区。

第一,重外轻内。就是在企业的机器数据和传感器数据基本不出企业网的时候,却过分关注建设跨企业的标识系统和“高质量”企业名声;

第二,过分夸大。将5G to 2C的架构直接搬到5G to 2B,是肯定不适应企业内网和与OT融合的需要的,也就是说用5G完全连接工厂并不现实。目前,5G主要应用在现场级多为机器视觉类的视频传送,其他的还是未进入主流应用。

邬贺铨向媒体介绍道,“企业现场级主要有两种模式——可编程存储器、5G工业模组及基站。”

以PLC为代表的的可编程存储器,优点是通过轮询现场级各端口开关量、数字量和模拟量,执行逻辑运算、顺序控制、定时、计数、算术运算等操作命令,控制各类机器和生产过程;缺点是由于各厂家标准不同导致标准碎片化,不同厂家的设备不能兼容。

而5G工业模组及基站,是可以连接移动终端的。具体可以分为第一种,企业共享运营商建设的5G基站与核心网。核心网用户面功能(UPF)下沉到企业,5G工业模组登记在公网,数据不会离开企业去到运营商,不用担心数据安全问题;第二种,企业共享运营商建设的基站可自建核心网,5G工业模组登记注册和数据均在内网;第三种,企业申请专用频率自建基站和核心网,基站可集成UPF及5GC等功能,更安全、可控及低时延。

“总的来说,PLC模式采用的是主从架构,周期性分时轮询,是OT模式,缺点在于标准碎片化;5G工业模组模式是扁平化的,用的传统的标准以太网协议,适用非周期数据,统计复用机制,优点是实现了OT和IT的融合,缺点是不能保证时延,往往需要TSN(电信支撑网)来支撑。”邬贺铨说。

随后,邬贺铨又从企业现场级、过程监控与生产管理级和网络与业务应用级三方面介绍了5G与工业互联网结合的优缺点。

企业现场级中,TSN基于时钟同步、数据调度、可靠性机制等技术,通过在标准以太网的第2层的时隙引入优先等级的标签,允许高优先级帧抢占低优先级帧的传输时间以保证低时延。

TSN作为虚拟局域网可以实现5G,且在TSN之上可以承载各种现场级工控协议。支持周期性与非周期性数据同传,从而实现链路层上支持IT与OT融合。

过程监控与生产管理级中,SCADA起着关键作用。

SCADA 位于管理调度层,采集监控现场级数据,接受事件驱动,提供人机接口,实现告警处理、报表输出及可视化、动态模拟等。

但其本身和PLC协议开放性均不足,所以需针对性配置参数与应用程序才能实现PLC与SCADA通信。上位机的操作系统大都采用Windows,与底层不同,因此还是需要与底层OT融合。

网络与业务应用级,采用基于IPv6的网络层,IPv6可实现真实源地址溯源,并留有很大的编程空间,可开发更多的功能。

“首先是APN6(应用感知网),应用感知功能,传统的IPv4只支持选路,并不知道IP包承载是什么业务,现在IPv6包可以定义业务服务质量,网络可感知业务需求;其次是iFIT(随流检查),过去信道检测是个难题,往往只能事后离线检测,iFIT能够将OAM指令嵌入用户报文IPv6包,可实现丢包、时延等分段检测;另外通过IPv6还可以采用SRv6分段路由,在IPv6扩展头中指定流量转发路径,支持低时延、组播、快速倒换和并发冗余传输,实现高可靠性。”

邬贺铨进一步表示,SRv6有望成为端边云网统一的简化通信协议。网络与业务应用级基于OPC-UA(统一架构)的应用层,OPC-UA是过程控制对象连接与嵌入协议,适用于多种硬件平台,也兼容多种软件平台,是一个翻译器。而OPC-UA 或者 TSN打通了从传感器到云,从IT到OT。

开发新型工控设备,高起点建设工业互联网

邬贺铨在受邀参加数博会的“5G驱动数智化转型高端对话”中也曾发表主题演讲,他提出——要开发新型工控设备,从高起点建设工业互联网!

“目前,我国机械行业80%的设备仍采用传统的继电器和接触器进行控制,尚未使用工控系统产品。已用的大中型产品中PLC95%、小型PLC75%、DCS49%、高端SCADA 70%全都来自国外,安全漏洞令人担心。一个典型工厂的控制点在90年代末仅5万个,到2030年将已经增加到55万个,加上很多工控产品已使用十多年,所以,原有的工控产品更是难以支持。”邬贺铨表示。

“现在边缘计算、5G工业模组、智联网、区块链、IPV6、TSN等技术发展迅速,将这些技术集成进新型可信工控网关势在必行。”工厂内网要推进IT与OT无缝融合,朝着扁平化、IP化、智能化发展,就要开发适应企业网特点的网络架构和新型工控设备,推动机器联网,盘活生产线数据。

“企业核心网的控制平台离终端比较远,下行业务带宽高,所以如果说企业核心网要下沉,其主要业务也是终结在车间,相对难度较小。但企业核心网的上行要求很高,对时延敏感,本身很重视安全和可靠性,所以不能简单靠切片来保障,需设置多AP点以保证多信道不受干扰。”

“未来发展新型5G工控网关,就是根据这一特点而产生,但是目前我们还是需要加强产学、研、用合作,在立足创新、明确需求标准上去起步。先用试点去推进,形成产业,然后才能支撑我国工业高质量可持续发展。虽然有些‘泼冷水’,但这确实是实话。”邬贺铨笑着说。

至于开篇的问题——工业互联网领域的风云将会被如何搅动?

听君一席话后,我想也许用魏尔纳·海顿斯坦姆的《朝圣年代》中的那句,“有时现实无味,于是在寻找神往的彼岸;有时不知所措,于是在浪费情绪的错觉。精神总是寄托在他处,幻想中踏上征途,才发现这一路上原来有很多人。古往今来,来自四面八方,但却面向同一方向。”回答最合适!